在咱陕北这山圪崂里,一进腊月门,风就开始咋咋呼呼地吼,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冒凉气。可再冷的天,也抵不过腊八这一天,家家户户熬腊八粥那股子热乎劲儿。
腊八那天,天还没亮透,婆姨们就麻溜地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,趿拉着鞋蹲坐进了灶火圪崂。灶台上早摆满了家伙事儿,黄米、红豆、绿豆、扁豆、花生、红枣、核桃,还有那一颗颗光滑饱满的大白豆和红菜豆,都是秋天打下,前儿个就备好,泡发了一整夜的。这黄米,金黄金黄的,抓一把瞅瞅,就知道是咱这黄土坡上种出来的好东西,熬出来的粥香得能把人魂儿勾了去。
水添进锅里,柴禾塞进灶火,使劲拉着风箱,传出“呼嗒”“呼嗒”的声响,火舌子跟着一蹿一蹿的,舔着锅底,不一会儿,锅里就开始咕嘟咕嘟响。先把难煮的豆子下进去,红豆圆滚滚的,像娃娃的脸蛋,绿豆绿莹莹的,看着就喜人。豆子们在锅里扑腾着,婆姨们拿着勺子不停地搅和,嘴里还念叨着:“熬腊八粥可得用心哩,这豆子得煮得烂烂的,吃起来才沙乎。”
过一会儿,再把黄米倒进去,这黄米一下锅,锅里的水就变得稠乎乎的,香气也跟着冒出来了。红枣、核桃也跟着下了锅,红枣甜滋滋的,核桃油香酥脆,给这腊八粥添了不少滋味。这时候,灶火跟前暖烘烘的,香气弥漫在整个窑洞里,热炕上睡得娃娃们迷迷糊糊,闻着味儿就一骨碌爬起来,围在锅边不走了。
“妈,啥时候能吃哩?”娃娃们瞪着大眼睛,瞅着锅里翻滚的腊八粥,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。
“急甚哩,还没熬好,再等等,看把你馋得,像个饿死鬼投胎的。”婆姨们笑着骂道,手上的勺子可没停,继续搅着锅里的粥,生怕糊了锅底。
等锅里的粥熬得黏稠,能挂在勺子上了,这腊八粥就算成了,红的红,绿的绿,黄的黄,看着就香得嘞。婆姨们给一家人一人盛上一碗,再撒上一把白糖,端上炕桌。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热热乎乎地吃起来。
吃一口热气腾腾的腊八粥,先是黄米的软糯,接着是豆子的沙绵,红枣的甜、核桃的香一股脑地在嘴里散开,甜丝丝、香喷喷的,顺着嗓子眼儿一直暖到心窝里。娃娃们吃得狼吞虎咽,烫得直吸溜嘴,脸上、手上沾满了粥,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。
“慢些吃,甭烫着,锅里还有哩。”婆姨们看着娃娃们的馋样,笑着叮嘱。
这腊八粥,吃的可不只是个味儿,那是咱陕北人一年到头的盼头。吃了腊八粥,离年就近了,新衣裳、鞭炮、杀猪菜……啥好事儿都跟着来了。一碗腊八粥下肚,浑身热乎乎的,再冷的天也不怕了,就等着欢欢喜喜过大年咧!